顾如衣

终此一生逐天光微熹,黑暗中歌声渐起久违的旋律。

【非良】在劫难逃(十三)【百日非良第七十一日】


#百日非良#

#围棋AU,孙大不中留,祖父表示条件有限可以将就一下#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是个甜党,我是个甜党,我是个甜党#


       果然是张教授出事了。韩非当机立断,拉起张良就往外走:“先别紧张,我们这就去医院。”

       虽然通电话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但韩非知道张良现在有多焦虑。语言上的安慰说多了并没有任何作用,韩非知道张良下棋时如果遇到胶着局面,拿捏不准时会拈了棋子握在掌心摩挲,坐在车上时,便握着他的手轻轻揉按掌心缓解情绪。

       “我太大意了。”沉默了大半路后,张良满脸悔色地开口,“祖父年纪大了,病又刚好,我最近应该多在家陪他的。”

       “子房,别怕。”韩非也顾不得家里的司机会不会觉得自己举止异常告诉家人,揽过张良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你先不要胡思乱想,到医院看过情况再说。”

       话虽如此,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会将事情往坏处去想。车停下时,张良直起身子,虽然眼睛有些红了,但到底还是没有哭。

       韩非不知该欣慰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遇到事情还会在自己面前哭的孩子了,还是心疼他已经不知不觉成长到如此坚强了。

       张良走进病房时,张开地还躺在床上昏迷未醒。

       “小少爷,韩先生。”大婶看他们来了,抹了抹眼泪,“都怪我没看好教授,就出去买个菜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就……”

       所以,发生意外时,祖父身边根本没有人,大婶回家才发现情况,这之间还不知道隔了多久……张良的心跟着沉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后尽力稳住了语气:“医生……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教授年纪太大,这下子肯定是伤筋动骨了,具体的还要拍了片子看过才知道。一直没有醒过来,应该是因为撞到了脑袋。”

       韩非比张良年长一些,听说过的自然也多。周围的许多熟人都曾提到过,家中老人临去前发生过类似的意外。其实虽然称作意外,却也是必然。年纪一到,衰老是无可避免的,腿脚渐渐不再灵便,体力也跟不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顺理成章。

       再回想当日张教授对自己说的话,韩非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明白老人家的用意了。

       张良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祖父的手。这样的情形,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可是恐慌却是一如既往。

       虽然家族中还有许多亲眷,但只逢年过节匆匆一面,平时都没有什么往来,对张良而言,世间亲人只有祖父而已。韩非站在他身后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轻轻将手放在他肩上,希望能以此借给他一些抵抗悲伤的力量。

       忽然,张良伸手握住了韩非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祖父那天,和你说了什么吗?”

       既然答应了张教授不说,韩非是一定会信守对他的承诺,只可惜他还不够了解他聪慧敏锐的好孙儿。

       韩非不答,一定是祖父不让他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对自己说呢?如果之前还不清楚,现在也都明白了。最近祖父在家养病,连书都不看了,倒是经常翻起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给自己讲一些小时候的故事,也许正是有所预感。

 

       “你妈怀着你的时候,你爸老是说孩子一定要像她才好看,结果还真让他说中了。”张开地翻着相册对坐在一旁的张良絮叨,“你长得像你妈,可是性格却还是和你爸如出一辙。”

       张良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车祸去世,父亲张平悲伤过度,不久一病不起便跟着走了。

       “很像吗?”张良的记忆里几乎没有母亲的影子,对父亲也只有个生病躺在床上的模糊印象,祖父那时不愿提起伤心往事,他怕惹祖父难过便也不问起,于是很少能听到关于父母的事情。

       “嗯,”老人家抬头看看乖巧懂事的孙儿,最终一声叹息,“一样的死心眼儿。”

       张开地最初不喜欢韩非,是因为性格问题,后来知道了他身负顽疾,更是不希望张良与他走得太近。儿子便是太过死心眼儿才会放不下,最终随儿媳一同去了,若是和他如此亲近的韩非有个好歹,继承了父亲性格的子房只怕也很难跨过去这道坎儿。

       原本以为韩非不能继续下棋两人便会疏远,子房随着年纪长大也会结交其他朋友,未曾想直到今日,除了棋社的两位师兄来往还算较多,他身边除了韩非竟再没有一个亲密的朋友,两人之间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

       自己年纪大了,子房以后的时日还长,就算再怎么看不惯韩非,到底是他认定的人,张开地还是借机和韩非谈了一次话。而这次谈话,也让他对韩非的印象有了些改变。

       在张开地的认知里,韩非那一向都是,说好听了叫做踌躇满志,说难听点就是骄傲自负。但是这一次,韩非没有立刻回答提问,像是真的在思考未来,这让张开地感到很意外,也让他第一次正视韩非对待张良的态度。

       子房的眼光,一向都是好的。

       “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死心眼儿也未必就是件坏事。”张开地合上相册,递给了张良。

 

       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自己想要做什么呢?无非就是下棋,现在自己也在做的啊,张良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很快,医生宣布张开地脱离危险,但是还要留院观察,当晚老人家就醒了过来。一直坐在病床前一言不发的张良开口唤了一声“祖父”时,韩非心里松了口气,眼睛有些酸涩起来。

       “来了?”张开地看看握着自己手的孙儿后,视线挪到了一旁的韩非身上。

       韩非上前一步站到张良身边,手放到他肩上后向张开地点头:“来了。”

       “祖父,喝点水吧?”张开地不能起身,张良接过大婶倒来的水和勺子问道。

       张开地看着他放在张良肩上的那只手,沉默了一会后,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你给他。”

       给……韩非吗?张良诧异地回头向韩非看去,看到他向自己点点头,疑惑着将东西递给他后起身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韩非长这么大还真没这么照顾过人,接过来东西后小心翼翼地舀了勺水吹凉了些,递到张开地嘴边喂他喝下。只是第二勺递过去时,老人家却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这是什么意思?韩非茫然地向张良看去,见他也是眉头深锁十分不解的样子。

       张良和大婶要留下照看张开地,韩非也想留下,却被张良给劝了回去。他这些年安心调养,身体虽比前些年好了些,也还是不算多么强健,张良是怎么也不肯让他留在医院里将就一晚的。

       回家的路上,韩非记起今年的定段赛就快开始了。伏念目前在外,到时候直接过去,颜路后天也要启程去与他会合,棋社里只剩张良,接下去这段时日本该由他授课,可是张教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又哪里能分心旁顾?

       “喂,颜路?”韩非拨通了颜路的电话,“咱们棋社可以由外来棋手代课吗?”

 

       第二日一早,圣贤棋社。

       卫庄一言不发直视对面坐着的韩非。

       “卫庄兄,救急。”韩非讨好地将沏好的茶递到他面前,“真的是棋社里没人了。”

       与韩非相识多年,被坑过无数次后,卫庄已经懒得吐槽了:“知道了。”

       “多谢卫庄兄!”韩非起身对着卫庄弯腰行了个大礼,“你这次可帮大忙了。”

       这圣贤棋社虽然声名远播,但是对于课业要求严格,真正能授课的竟然没有几个,出了点意外状况竟然还要请自己来当外援。不过这样倒是正好了……

       “那我就先去医院了,明天上午还请早些来。”韩非交代完请卫庄代课的事情后,便急着赶往医院。

       “站住,”卫庄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话还没说完。”

       “哎?”韩非都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只好听话地折返回来,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卫庄兄还有何指教?”

       “你拜托师兄问的事情,”卫庄慢条斯理说完后,白了他一眼,“有点眉目了。”

       有眉目了?韩非难掩惊喜之色,立刻回到卫庄对面重新坐下:“盖先生怎么说的?”

       “他家那座冰山说,关于你这种情况,现在国外已经有了不小的突破。”

       “然后呢?”卫庄说话喜欢卖关子,平时韩非倒也习惯了,只是这关键时刻,还是忍不住催促。

       “短则几个月,长则一年,也许就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了。”

       也就是说,自己很快就能……治好病,重新回来下棋,韩非从没有放弃过这条路:“卫庄兄,请替我谢谢盖先生和端木医生。呃,算了,还是等见到盖先生,我自己去说吧。”

       别说他常年和盖聂闹别扭,又和盖聂那位医生女朋友端木蓉不合,就是个普通人,他也不会说道谢的话吧。韩非觉得自己一定是激动得脑子抽风了,才会让卫庄替自己转达谢意。

       “治疗需要时间,必然要出国一段日子。”卫庄继续说道,“你走得开吗?”

       就他那恨不得和张良时刻都黏在一起的样子,长时间的离开,对他来说绝对是种折磨。况且现在张良遇到了困难,这可不是个好时机。

       经卫庄提醒,韩非最初雀跃的心情开始平静下来,的确如他所说,现在绝不是去治疗的好时机,不过只要有了希望就好:“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去的,到了可以去的时候自然走得开。”

       这个人生来就该是下棋的,卫庄虽不与他一处学棋,但也算是互相见证了成长。即便自负如卫庄也不得不承认,韩非的确于棋道上极有天赋。若有朝一日,他能回来继续下棋,该是棋坛之幸。

       “客气话不多说,我先走了。”韩非最后向他挥挥手,面带笑意离开。

       卫庄独自坐了会,拿出手机拨通了红莲的电话:“明天早上九点,圣贤棋社。”

 

       “师兄,对不起,我明天恐怕不能去上课……你是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张良一夜间心思都在祖父身上,直到一切收拾安排妥当后,得了片刻喘息的功夫,才记起明日颜路就要去与伏念汇合,自己还有课要去上,赶紧打电话通报却被告知韩非已经替自己安排好了。

       从来都是这样,处处为自己打算。张良握着手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颜路等了片刻不见回应,安抚道:“子房,有什么事就对韩非师兄说。”

       “嗯。”张良应了一声,抬头时正见韩非从走廊那头向这边走来,看到自己还挥了挥手,“那师兄你忙吧,我去照看祖父了。”

       “好,你也注意身体。”

       “怎么,有事?”韩非走过来时,张良正挂掉电话。

       “有你在,还能有什么事?”张良小叹了一口气,低头笑了笑,“你是不是又欠卫庄兄人情了?”

       “颜路又跟你打小报告了?”韩非一脸委屈,表情夸张,“太不地道了,都不给我个邀功的机会。”

       张良笑着转身向病房走去:“都给你记着了,走吧。”

       张开地虽然躺在床上不能有什么大动作,但精神看起来比前一夜好了不少,看到韩非跟着张良一起进来还“哼”了一声。

       “您别这么嫌弃我啦,反正也不能把我打出去了。”经过上一次的谈话,韩非对于张开地的态度有所了解,在他面前不再拘谨,甚至还敢开个小玩笑了。

       为了之后向老师汇报,韩非详细了解了一下张开地的状况。张良一一作答,眉眼间带着忧心和倦意。

       “都一把老骨头了,谁还不生个病的?你不用这么担心。”张良一早眼下有些乌青,明显是没睡好的样子,张开地心疼孙儿得紧。

       韩非将人推到沙发上坐下:“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我替你看着张教授,你睡一会。”

       “我不困……”张良刚开口,韩非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么不放心我啊?太让人伤心了。”找来备用的毯子递给张良,韩非将人按倒在沙发上,“不听我的,总要听张教授的吧?”

       一早上祖父也说过几次让自己去休息,可见自己确实看着精神不济。张良看看祖父,再看看韩非,无奈地扯抖开毯子盖在身上:“我就睡一会,如果有事要叫我。”

       “好。”韩非笑着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起身回到张开地床前坐下,“您看,我还有点用吧?”

       “哼。”张开地翻了下白眼,心中有些开怀,脸色也跟着好看起来。

       怕吵到张良,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不知过了多久,韩非向沙发上一看,也许是夏天太热,为了照顾张开地,空调温度也不敢设得太低,张良穿了件短袖衬衣,一条胳膊伸在了外面。

       韩非起身悄悄走到张良身边,掀起毯子将他露在外面的胳膊给重新盖好,还替他拨了拨额前散落的头发。等他直起身子回头时,发现原本闭着眼睛养神的张开地正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被逮到图谋……也不算太不轨的韩非,有点心虚地回到床边坐好。

       “上次问你的事情,想好了没?”张开地可不想吵醒张良,压低了声音开口。

       “我是有点打算。”韩非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您说得对,如果不能下棋,我们确实可能无法始终同路。”

       “所以?”这是打算知难而退?张开地闻言皱了眉。

       “不,该说迎难而上才是。”韩非笑了笑,“原本想过些日子再同他说,既然您问起,那就先告诉您好了。”韩非转头看了看还在睡着的张良,郑重答道,“这条路,我会陪他一起走下去的。我托人打听过了,这病并非不能治,国外在这方面的医疗水平发展迅速,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到时候我打算出国去治疗。”

       张开地看了他一阵后,有些为难:“你是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吗?”

       “是。”韩非点头,“我认为,为了日后,短暂的离开是值得的。”

       “话虽如此……”张开地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只一声叹息,“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你要记住,不要让他伤心。”

       “您也不要让他伤心,”韩非笑笑,“您是他唯一的亲人,可要坚强一些。”

       自己还有多少时日,谁也不清楚,只是这次意外可是不祥之兆,张开地正因心中有数,才对于韩非打算这时候离开感到为难。如果自己离世,只怕是子房最艰难的时刻,这个时候若是韩非不在,他能否撑得过去?

       韩非又何尝不懂?张开地几次三番的异常之举中分明带有托付的意味,可是私心却希望他能多陪张良一些时日。

       “你敬过茶了,我也不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张开地阖眼休息前最后一句话在韩非耳边炸开,仿佛直接将他送上了九重云霄。

       敬过茶了?韩非神色讶异,呆怔地张着嘴忘了说话。自己连张家大门都没进去过几次,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敬过茶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若不是怕吵到两人,韩非简直要将头往墙上撞一撞。

       想问却又不敢,如果连这种事情都不记得,岂非太没诚意了?韩非心中忐忑直熬到黄昏时张良醒了过来。

       “你这是被香味儿勾醒了吗?”大婶带了饭送来,正打开保温饭盒呢,韩非就瞧见张良睫毛翕动后睁开了眼,忍不住揶揄道。

       竟然这么晚了?张良坐起来,发现祖父还在睡着,才安下心来:“怎么也不叫醒我。”

       “又没什么事情,多睡会呗。”子房担心自己一个人守着张教授无聊,韩非倒觉得能多替他一会,心满意足。

       大婶张罗着饭菜,韩非扯了扯张良的衣角,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一下。张良见他有话要说,就叮嘱大婶让祖父先吃,自己等下就回来。

       “怎么了?”出了病房后,张良跟着韩非找了个僻静角落。

       “唔,我有没有给张教授倒过茶?”韩非苦思冥想了这许久,此刻迫切地等待着张良告诉自己答案。

       “倒茶?”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张良怔了一下才开始回忆,“好像……没有吧?”

       祖父和韩非互相不待见,韩非基本是能躲则躲,哪来的机会倒茶?况且即便是他倒了,祖父还不一定肯赏光呢。

       “对嘛,”韩非相信自己的记忆力,更相信张良的记忆力,“就倒杯水,张教授还不见得肯喝,何况是茶……”

       忽然,韩非一言未竟,盯着张良看了起来。张良任他看了一会,直到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才开口:“怎么了?”

       韩非张了张口,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自己昨天在张良的祖父授意下,给他喂过一勺水,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敬过茶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完成了。

       “没什么。”韩非笑着牵起张良一只手,拉着人回病房去。

       两人进屋时,张开地已经醒了,看到韩非光明正大地拉着张良的手,眉毛一抖。张良见祖父瞪着韩非,赶紧想要挣脱,无奈韩非像是料到了,他这一有动作反而被抓得更紧。

       唉,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是做什么?张良刚要说话,张开地却沉着脸抢先开了口:“洗手去,然后赶紧过来吃饭。”

       这下总不能继续拉着手了吧?张开地瞪着韩非,韩非却捂着嘴笑了起来,乖乖松开了手。

       这是打什么哑谜呢?张良在祖父和韩非之间来回看了两眼。虽然祖父在瞪人,和以往却有些不同,韩非更是不像以前那么敬而远之,反倒像是多了些亲近的意味。

       吃过饭后,张良便打算让韩非早些回去,结果却被张开地给叫住了:“子房下次比赛是什么时候?”

       “八月底的后行杯,子房去年成绩不错,今年可以直接进入本赛,省了不少功夫。”关于张良的赛程,韩非甚至比他自己记得还要清楚。

       “你也要跟去吗?”

       “那肯定的啊。”

       张开地看了韩非一会,点点头:“好,那我就放心了,你回去吧。”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陪着子房四处参加比赛,怎么到今日才放心啊?韩非稍有疑虑,却也没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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